杀楚

古来悲不尽,况我本多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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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柳清歌X江澄】破阵(11)正文全部完结

拾壹.

 

江澄身陷这片迷雾之中,已有半个时辰。他虽没能听见廪君那番前因后果,却也知道自蛇骨庙前受那蛇胎尖啸影响,自己心神不稳。只是当时情形危急,容不得有片刻喘息的机会,后来在山中,白虎因族人被炼成凶尸而悲愤长啸,他也受了影响,埋在心底多时的往事才一一浮上心头。

其实依仗江家的银铃静心,这点异常江澄本可以压下去。只是武落钟离山里的恶念,本来就化形成瑶姬魂魄,甫一见到廪君,自然激荡澎湃起来。江澄没有防备,加之接连遭遇这么多事,猛地被夺了心神,灵识仿佛被人狠狠一扯,扔到一片雾气笼罩的虚无空间中,外面发生何事,他都是不知道了。

这空间看似一片雾蒙蒙没有边际,当江澄以紫电和三毒试探时,却又明显感到一丝阻力围在他四周,纵然是江澄金丹期的灵力,也如泥牛入海,除了激起几道光华在翻腾雾气中一闪而过,竟没有半分波澜。

江澄心中自然不甘,他灵识隐隐察觉是被什么邪祟之物暗算了,现在却也没奈何,只得一边摸索道路,一边盘算出去之后怎么收拾那作祟的东西。

 

是以,柳清歌甫一进入这空间之内,江澄迎面给他一掌也实是条件反射,待看清柳清歌身形,才勉力撤回半数掌力,两人身形在虚空中对接一掌,借彼此力道滑开,飘飘然落于两丈开外。

江澄抬眼一扫,柳清歌长发束冠,白袍没有一丝凌乱,乘鸾剑提在手中,面色淡然,容貌俊美,两枚如墨漆点的瞳子里几分孤傲、几分矜骄,唯独见到江澄时,他长睫微动,面上带了一分极难察觉的冷暖。

江澄皱了眉头,语气倒是很凶:“你进来干嘛?!”

他一人中了暗算,掉到这鬼地方也就罢了,连柳清歌都进来了,外面该是什么局势?

柳清歌眸中微微闪烁,避而不答,只举步向江澄的方向走过来,道:“你进来了多久?”

江澄双手抱臂看他走近,“哈?”了一声,道:“约有半个多时辰吧。”

“可有异动?”

“没有。”

说话间柳清歌已在他面前站定,两人互相打量一眼,同时出声道“你……”,又惊觉过来,还是同时道“你说……”。江澄额角青筋一跳,深呼吸了一口气,右手食指在左臂上敲敲打打,略一抬下颚,示意柳清歌先说。

柳清歌略一沉吟,先把廪君现身后的事情说了个大概,最后说到廪君取出青玉五枝灯后,他顿了一顿,目光落在江澄身上,“你……”他难得有些犹豫,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江澄顺他目光一打量自己,他身上此时是在莲花坞的打扮,紫袍箭袖,端的飒爽。想起先前那女装,江澄脸就黑了一半,虽然情景所迫,还是他自愿的,但毕竟教柳清歌看过他穿女装,当下就没什么好气道:“这是我的灵识,自然是我平时的样子。”

他不过有些无端的恼怒和局促,柳清歌却道:“守其初心,始终不变,又何必在意。”

他看似是对江澄先前穿了女装后尚还有些尴尬而说,但却又好像另有所指。江澄眉峰一剔,面色冷了几分,道:“你要说什么?”柳清歌直视他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你有心结。”

 

这话来的突然。

好像藏在密不透风的雨幕中的一柄刀,裹挟了阴雨连绵里一点郁郁又绵绵的痛楚而来,带着杀气。

 

真的有刀光!

 

江澄尚来不及对柳清歌那话做什么反应,他们两人身形同时一闪,退后开来。真的刀光,从周围翻滚的灰雾中劈出来,又没入另一端雾气中。霎时间,这一片虚无的空间仿佛被劈开了,雾气沸涌翻腾着,一股压迫逼人的气势激荡开来——

刀,握在人的手里。

握刀的人穿着一身明艳晃眼的炎阳烈日袍,身旁还围着一圈同样服色的仙门子弟。这些人,或笑骂或啐口,还有拳脚相向,都是对着中心地上那少年的。

江澄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。

他手指痉挛似的抽动一下,胸口传来一股剧痛,压得他几欲想弯下腰抓住前襟大口喘气。但是他没有。他仍然站的笔直,低喝道:“别看!”

迟了。以柳清歌目力,匆匆一瞥之间,足以认出地上那挨了打仍一脸倨傲、眼神凶狠似狼的少年,是江澄。这正是当日江澄为引开温家的人,主动跑出来,被温晁等人截住带回莲花坞的场面。

画面却又变幻了,浓雾奔涌上来,复又撤开,是少年江澄跪在云梦校场中央,温晁搂着温香软玉笑得张狂,化丹手领命废去江澄金丹。

痛!

这痛在他脑子里如烙印一般磨灭不去,连带着杀云梦莲花坞上下的恨,混着血肉咬碎嚼烂吞下腹中,杀意顺着丹田紫府一路冲到头顶,江澄的手动了。

紫电从他手里淌下来,电流嗞嗞作响。校场上,少年江澄呕出一口鲜血,忍到极痛时,也不过闷哼一声,身子直挺挺倒下去。江澄一鞭抽散这幻境,身形隐隐发抖,却突如其来不敢回头去看柳清歌的表情。

他怕看到怜悯。就算一丝一毫、微乎其微也不可以!

柳清歌一手按上江澄肩头。他掌心运起一股灵力,梳理着江澄表面平静下紊乱的灵流,道:“我不看。”

他当真没有看。匆匆瞥过那一眼时虽然心头震动,但江澄若不想说出来、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,他断然不会看。柳清歌闭目,静心,塞听。他一手按着江澄的肩,一手抱剑在自己胸前,心中默诵起了师门的心法。江澄终于回头看他一眼。

一片迷雾中,白衣剑客阖眼抱剑,表情纹丝不动。不为物喜,不为己悲,天地中仿佛只剩下柳清歌一人,那纠缠不去的幻象似乎是远了。这场景,几乎像一个突如其来的隐喻,摆在他的面前。

江澄心中微微一动。

迷雾却不依不饶,纠缠上来。不夜天城上,江厌篱死于温宁掌下;乱葬岗中,昔日挚友反目;十三年间,背着偌大一个云梦江氏和师姐的遗孤活下来;观音庙里,斥问当年说的云梦双杰,如今又在哪里。

江澄却慢慢平静了下来。

云梦江氏在射日之征前就元气大伤,后来却仍屹立于四家之中。这其中多少辛甜苦辣,只有江澄自己明白。短短瞬息之间,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仿佛走马观灯一般,能过的都过了一遍。如果说那十三年里,他是靠着仇恨活下去的,那么后来观音庙中知道了剖丹真相,这恨却不能来得那么理直气壮。江澄这样的人,从决定暴露自己引开敌人时,他就不会算在魏无羡身上。为谁,做什么,本就是他自己的选择,既然选了,就绝不会后悔。

这件事,也无需别人知道,更不用别人去可怜他。

旁人对他的看法,三毒圣手本就不在意。

修仙之人,道阻且长。他既已经因旧事被恶念影响,且利用了一次,就断不能栽第二次。

似是察觉到江澄体内灵力渐渐平息下来,柳清歌睁开双眼。

周围雾气渐渐又回归了一团平静中,仿佛那些幻象不曾出现过。江澄握了握手中紫电,忽然转身出声道:“出去吧。”

柳清歌收回手,重复道:“出去?”

江澄忽然哼笑了一声。自他与柳清歌见面相识以来,或冷笑,或傲笑,江澄却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态。这笑里,有他惯有的几分傲慢,但细眉微挑,杏眼上扬,神态间更多的却是一种志在必得,他道:“以力破力,一力降十会。这个道理,百战峰主还用得着我说么?”

柳清歌笑了。

他笑起来的时候,脸上的冰雪仿佛为之融化一般,仅是嘴角稍稍勾起,眉眼便柔和下来。江澄失神片刻,柳清歌长剑却已然出剑。乘鸾在空中清光大盛,三毒自然不肯落后,又一道炫目紫光自剑身上迸出,两道华光拧成一股,对着虚空直击而出!

一片混沌中,有什么东西仿佛碎裂了,眼前的雾气忽然凝固在一起,好像一堵爬满了裂纹的墙,轻轻一推,倒了。

 

青玉五枝灯最后一盏烛火陡然灭了,廪君眼皮微动,便见面前两人纷纷坐起身。

先前白虎看来,总觉得江澄有些熟悉,是那缠上他的恶念缘故,但心结于修为有碍一说却是真的。若它还在这里,定然能看出江澄此时周身气息已有不同,和柳清歌之间,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这里。

人生苦短,一瞬息当中也有千变万化、无数种可能,于江澄和柳清歌来说,这就是最好结果。

 

“此剑名为‘避水’,是当年瑶姬座下大将庚辰所佩,夷水下那物,是当年大禹治水后残留下来。”剑身奇古,还泛着凌然杀气,廪君自乾坤袖中取出此物,递在柳清歌手中,“你们拿去吧。这柄剑,本来就该尽它所用,放在我这里,也不过是蒙尘罢了。”

江澄待要说话,三人身后溶洞通道里忽然响起脚步声,不多时,为首进来的竟是李家大弟子和一众江氏仙修。

这些人一时熙熙攘攘,其中还夹杂了两句“都是你的错!中了邪祟幻术!”“嗤,说得好像你没中招一般”,一时间人如潮水,哗啦啦涌进这山腹之中。在前面那江家弟子一抬头,陡然看见江澄一张黑脸,顿时面色一变,嗓子里咳嗽几声,一群人看见宗主在这里,又是惊喜,又是惭愧,当下没一人说话,溶洞内安静得掉根针也能听见。

最后却是柳清歌道:“你们如何过来?”

这一下倒像是解了围,那领头的江家弟子吐一口气,并不敢怠慢,抱拳道:“之前在蛇骨庙时,我们几人看护在李兄周围,宗主与那邪祟缠斗,而后因……柳峰主震碎庙门的变故,那邪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,将我们困在林中,怎么也走不出去。方才遇见白虎显形,才为我们指了这条路。”

廪君身形微微一动,终是不可察觉般叹了口气。

江澄“哼”了一声,待要说话时陡然惊觉他身上还是那套女装,脸色骤变,却见周围弟子都一副极为默契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模样,仿佛江澄穿的什么,他们根本没看见一般。如李家弟子这样心直口快之人,待要发问时便被身旁人一肘击中腹部,捂着肚子蹲下身去。

江澄只觉得更气了,他眼风一扫,锐利眼刀甩向柳清歌。

实话来说,柳清歌其人,和当初对着金凌问“眼睛怎么了?”的江澄也是……半斤八两,然则此情此景,接了江澄一记眼刀,饶是柳清歌也知道江澄在生气什么。是以,柳清歌略略思索,然后抬手,解下自己的外袍,落在江澄肩上。

 

江澄:“……”

众人:“……”

 

江澄深吸一口气,隐隐觉得这心结解了和没结并无什么差距,虽然银牙咬紧,抓着那雪白料子的外袍想扔回去,看看自己身上衣物,最终还是黑着脸囫囵披上了。“你们几人!功夫差劲,修为都喂给仙子吃了不成!”眼角凌厉一挑,江澄压着眉头站起身来,“回去之后,自己领罚!”

“是!”众人倒松了一口气,异口同声应下来。

眉峰一剔,江澄目光移向一旁拄剑而立,抱着避水的柳清歌,突然出手,劈手夺了柳清歌怀中避水宝剑,挑眉道:“柳峰主有伤在身,白猿之事,不麻烦你了。”

柳清歌额角青筋一绽,霎时间觉得幻境里什么相视一笑都是错觉,便道:“不用此剑,白猿我照样杀。”

江澄讥笑一声,抬手唤出三毒,“好,这话我记下了,若杀不了怎么办?”

柳清歌唇角一勾,乘鸾出鞘,两人御剑并起,“杀不了,我领罚。”

两人暗自较劲,脚下灵力催动,顺来时路返回,只余廪君和一众弟子面面相觑在山内。那懒散靠坐的廪君揺了揺头,道:“既如此,你们也跟着去吧。”

这些弟子来得晚,虽不知廪君身份,但看他与柳澄二人对坐多时,周身气度又不同凡响,还是躬身抱拳行了礼。抬头再看时,石室内空空荡荡,仅余火镰光影摇曳,哪里还有人影?众弟子倒也并不惊怪,只纷纷御剑追宗主脚步而去。

 

青崖上,白虎昂首,目送天际为首两人并肩御剑绝尘而去。它身后远处,廪君负手而立,青袍当风鼓荡,他看着江澄与柳清歌两道身影消失在天边云海中,目光落在白虎身上,终是悠悠、悠悠地喟叹了一声。

这叹息,像是感慨,又像是触动,终归于莽莽尘埃,激不起半分波动。江水拍岸,多少风流倒影,尽在其中。

天色将晓了。

 

 

·正文完·

 

 

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写完了!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啥后记反正我写完了!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等我番外来开车【双手比哈特】

咳,不是。就……谢谢能顺利看到正文完结的各位!柳澄的具体感情问题放到番外说,正文就在这个不是基佬胜似基佬的气氛中结束吧!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跟你们说番外车可能有女装攻【说完就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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