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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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.

事情荒唐的地方在于，Krist完全没法证明自己是谁。

Singto回来的时候听见他在卧室给开锁公司打电话，但对方要求出示的证件或者证明他们现在一件也拿不到手，即使是学校那边的保证书也得等到开学再说。他走进卧室，把刚买的新枕套和床单放进柜子里，又从购物袋里掏出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塞进卫生间。Krist在旁边挫败地挂了电话，手机泄愤一样被扔在床上，Singto出来时看见他粗暴地揉着自己的头发，好像这样问题就能解决似的。

“我和室友说过了，我的房间腾给你，我先睡他那边。”

那些道谢的句子Singto快能背下来了，这让他叹口气把对方扔在一边的手机捡起来，放回床头柜上，“离开学只有半个月了，等学校里有人你就可以去办公室开证明。现在想这些也没用，收拾一下出来吃饭吧。”

刚刚还显得有点烦躁的Krist在听见这番话后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表情，下一秒他竟然撇开头笑了起来。

Singto眨了眨眼睛，“笑什么？”他问。

“没什么。”对方答的很快，盘腿坐在床上扬起脸看人的样子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还小一些。Krist的目光在Singto整齐的额发和无框眼镜上溜达了一圈——他是带着那种好奇又涉世未深的打量感觉，无意过多冒犯，但绝不会让人不舒服。Singto对他这种无辜又无害的神情没什么办法。“就是想起我第一次见到P’Sing的样子，”Krist说，“P’Sing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超级淡定，让人觉得非常可靠。”

突如其来的夸奖让Singto稍稍有一点惊讶，他抱着手臂站在床边扬起眉——从一开始就有些奇怪，无论是被推上台一起唱歌，还是他送Krist回公寓，对方表现出来的信任似乎已经稍微越过了教官和学弟的界限？倒不是说这条界限有多分明，只是对于Singto来说，他不是这么容易亲近别人，Krist的行为完全在他的认知范围以外。

但这时候要说“不好意思我有点记不清了，你能仔细说说吗”似乎也不太妥当，总之，Singto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他的话，万幸的是Krist似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。

“就是我大一的时候，去申请学校鼓手的位置，P’Sing是负责考核的工作人员。”想起这件事让Krist来了兴致，他改为半跪在床垫上，像只手脚灵活的大猫一样探手去够自己的手机，Singto盯着他被动作牵引起来而裸露在空气中的那截腰线，不知道该不该移开视线。

“就是这个！”Krist把手机递在Singto面前，凑过来给他看校队第一次演出顺利结束后和全体教官一起拍的合照。

照片上的Krist坐在架子鼓后面，两只手撑在凳子上笑得非常腼腆。Singto找了半天才看见那时候还留着半长发的自己，发尾在脑后扎了起来，大概是戴了隐形，侧着头不知道在笑什么。他们俩在这张照片上隔了大半个画幅，任谁来看都不会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别的联系。

“我想起来了。”Singto微笑着把手机还给Krist，但没有更多表示了。

Krist用无限近似于期待的神情观察了一会儿Singto，后者不太确定他到底希望看见什么反应，但最终Krist放弃了，他沮丧地垂下头，又尽力希望能把自己的情绪稍微收敛一些，别表现的太明显。

那画面让人于心不忍得Singto几乎想伸手摸摸他的头了。

“吃饭吧？”但最后他只是清了清嗓子，然后提议道。

总之，他俩长达半个月的同居生活并没有给Singto带来太多影响……除了他养成了每天早上煮两人份牛奶的习惯，适应了对他来说过多的肢体接触（Krist看起来真的一副皮肤饥渴症的样子），还有每天晚上当他准备熬夜玩游戏时突然响起来的敲门声。

怎么说呢，Singto之前的室友人也很好，但他俩不是同一个年级和学院，对方早早开始准备考研，能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。一开始接受跟人合租，除了分担不菲的房费外最重要的因素，就是他的室友看上去就是那种“我不关心你，你也别假装这么做，大家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”的人。

但Krist完全不一样。如果不是他住在这儿，Singto可能会经历一个靠游戏、书本和外卖度过的开学前假期。虽然Singto并不急着要Krist还给他打车和那些全新日用品的钱，但在确定这会儿没办法打开自己公寓的门之后，Krist还是自己找了份兼职。总之，回到这个话题的开始——如果不是Krist住在这儿，Singto可能会放任自己过一段生活习性糟糕透顶的日子，而不是把一切规划的井井有条，提早完成了他的调研报告，每天中午出门去给在冷饮店里兼职的Krist送饭，每天晚上耗在wow和dota上的时间不会晚于12点。

只是更多时候，Singto在餐桌前放下他没看完的科幻小说，等着Krist下班回来一起吃晚饭，在对方喋喋不休说着今天工作的见闻时——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在他身体里发芽生根——他的心脏像个黑洞，躲在温和礼貌的皮囊之下，不断吞噬着一切可见的光源。不幸又幸运的是，Krist简直是个遵循守恒定律的发热体，大多数人都不能拒绝他这样的人，Singto也不能例外。他完全不讨厌Krist，而且乐意对方黏着他，他只是……不会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，因为这有点卑鄙。他好像是个在不断下落的人，Krist一定程度上阻止了他下落的趋势。然而那些所有、所有黑色介质的情绪Krist都毫不知情，他只是无差别的投射光线和热量，这恰好拉了Singto一把，但不代表Singto能够借此停下来。

他收起了那本《巴比伦塔》。

他们一起住了一周后的某一天，下午Krist发消息给Singto，说兼职时认识的朋友找他出去玩，晚饭不用等他了。

Singto看着那条消息，结尾的地方有一个“^_^”的颜符号，看起来就像Krist经常对他做的表情一样。他回复了个“好的”，想了一想，又补上一句“玩得开心”。

很多东西是这样，别人寄养给你的金毛，养了一周终于养出感情时，你又不得不送它走了。Singto把煎好的两人份牛排塞进冰箱，合上柜门时才察觉自己脑子里的这个比喻是多可笑又不恰当。他把这归结于某种潜在的依赖型人格，却又拒绝去深思究竟是依赖什么。

好像某种赖以维持假象的平衡被打破了，世界归于混沌，他继续放任自己继续下落。Singto深吸了一口室内骤然安静到凝结的空气，看也不看地把晚饭塞进冰箱，回到房间打开了游戏。

台式机让给暂时住在他房间里的Krist了，Singto不得不在电笔上重新下载了dota，更新安装包，好不容易爬上去，立马被列表的在线好友拉过去开黑。

这局他们打线上Gank，匹配的时候队友让Singto打C位，Singto对着界面犹豫了一会儿挑了虚空，开麦让其他人拿亚龙、圣堂这类有减速技能的英雄，准备开图就控对面到死。

中途他们闲聊了几句，无非是新战术的打法，补兵和中路solo的问题，然后就扯到了排位上分，副C在队频语音里问Singto怎么最近没上线。

Singto没有立即回答他，而是看了一眼时间，平常这个时候Krist总会用各种理由（宵夜啊电影啊什么的）来敲他的门，吸引他的注意力后又提醒他早点睡，别老盯着电脑。

和Singto不一样，Krist看起来就是……那种现充。他永远活力满满，即使有烦恼的事也能很快解决。如果说上天愿意眷顾哪样的人，Singto实在想不出来谁能比Krist更应该得到这个。他的意思是——Krist很好，大多数人对着这类“半个月无家可归”、“银行卡都锁屋里了，现在身无分文”的操蛋情况，虽然能扛过去，但总伴随着怨天尤人和骂骂咧咧。能自己解决大部分情况的同时还能适应环境交到新朋友，Krist是真的很好，他就是有这种个人魅力。

“我知道了，”那边的队友用一副了然的口气说话，“谈恋爱了是吧？”

Singto没忍住笑了出来，“不是，真的不是。”

这当然不叫谈恋爱。

单向感情，得不到回应的那种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，都不能叫谈恋爱。

更早一些，但比Krist说的申请鼓手要晚，Singto第一次记得并且对Krist这个学弟有印象，其实是后者来申请加入教官队的时候。当时他是教官队的教头，Krist递交的资料他看过，其中有趣的地方在于，这人甚至没完成全部的训练。

好在Singto不是那种随便去定义别人的人，他只是客气又有点好奇地问了Krist为什么想要加入教官队，尤其是在自己没能完成全部训练的情况下。通常情况下来说，会有很多人在大学一年级时非常不适应训练的方式和教官的态度，学院迫于家长和社会的压力，如果有学生申请不参加全校训练，他们是会同意的。没能完成全部训练的这些人通常都对这种制度抱有自己的想法，有些还跟教官不太对付。所以Krist提出想要加入教官队，Singto确实感到奇怪。

结果Krist把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了他。

“P’Sing觉得我不应该加入教官队吗？”他问。

Singto愣了一下。他当时从教官休息室的办公桌后面看着Krist，头顶的白织灯照在他们两个身上，Krist白皙的皮肤在灯下几乎反着某种贝类的珠光。Singto把食指关节抵上自己的下颚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避开了Krist那种过于认真专注的目光，好像那能灼伤他的灵魂。

“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。”最后他是这样回答的。

等他们把最近落下的排位和分段补上来之后，Singto把工学椅向后撤，给自己酸痛的肩膀和脖颈腾出一些舒展的空间。他摘下耳机，活动酸涩的眼睛，胃里一股迟来的饥饿刺痛逐渐攀升，片刻后变得不可忽视起来。他跟同样熬到凌晨2点的队友道了晚安，退出了队频，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找吃的。

牛排被微波炉加热后的味道稍微有点奇怪，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以内。Singto就着冰箱里冻着存放起来的椰奶干掉了一整块牛排，游戏带来的肾上腺素褪去后，熬夜的疲惫和在抗议粗暴对待的胃部都在向他抗议，但他仅仅只是又坐回电脑前，又看了一眼时间。

Krist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，他扫了一眼自己的装备，调整了BKB之后忽然间瞥见steam好友列表里有一条未读的消息。对方的id叫Nikki，听起来像个女孩子，头像是dota里的水晶室女。

这些好友是什么时候添加的Singto毫无印象，很多时候他只是在游戏途中看见添加信息，来不及看就同意了。他犹豫了片刻，然后点开了消息。

『Nikki』：大神可以带我打排位咩咩咩(。・`ω´・)？我做你的绑定辅助呀。

消息时间显示是22:30，他那会儿肯定是没看见。

这类消息他收到的太多了，通常都是在打野的时候。虚空可不是什么前期新手玩家就能上手的角色，说实话，玩到后期的虚空也不是很多。

Singto习以为常地打字输入，然后发送。

『Void』：不用了，谢谢。

回完这条消息后Singto退出了游戏，刚刚起身准备去洗漱时，客厅的门锁响了一声，有人用非常轻的动作开了门，然后又关上。

Krist站在门口的脚垫上，为了不打扰到Singto连客厅的灯都没开，仅仅是拿手机开了个手电。Singto从房间里出去，动作似乎吓了他一跳，Krist“哦咦”的喊了一声，手脚无措站在那儿的样子像个被逮住偷拿坚果的松鼠。Singto在黑暗里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起来，他走过去，手臂绕过Krist的肩膀按下墙壁上的开光，橘色的灯光铺散下来。

Krist眨了眨眼睛，“哥你怎么还没睡啊。”他用那种是指责但又让人觉得亲近的语气说话，然后又在Singto稍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时笑起来，提起了手中的塑料袋，“不过正好我带了宵夜回来。”

TBC.

今天出去春游骑车十二公里差点死于回程的上坡路……_(:3 」∠)_腰疼腿软的爬上来更新。

这章伏笔非常多，不过反正下章就要抖包袱了【。

头像是冰女的妹子网名有暗示哦，可以猜猜看是谁（doge脸）虽然名字完全是个彩蛋。

为了小狮子我在认真打刀塔，超认真（喂